大卫营第二次高峰会谈和接下来发生的阿克萨群众起义 ( Aqsa intifada ) 已经证实每个人都早已清楚的一点:耶路撒冷是摆在阿拉伯和以色列谈判代表面前最棘手的问题。
这个问题有一部份是实际性的问题:巴勒斯坦人坚持认为以色列首府也是他们未来国家的首府,这是以色列人所憎恶接受的一点。但大部份属於宗教问题:这座古城与犹太人和穆斯林有神圣的联系 (当然与基督徒也有关系;但基督徒今天不再对耶路撒冷发表独立的政治声明) ,双方都坚持对他们重叠的宗教领地拥有主权。
在耶路撒冷,神学和历史声称是重要的,它们的作用等同对该城的契约,有直接的运作後果。因此,犹太人和穆斯林与该城的渊源就需要评价一下。
宗教声称的比较
犹太人与耶路撒冷的渊源是自古就有的也是关系紧密的。三千年前犹太教就把耶路撒冷当作是圣城,从那时起犹太人就一直坚持着这点。犹太人要朝耶路撒冷这个方向朝拜,在朝拜当中经常地提到它的名字,逾越节结束的时候会说这句想望的话: 「明年相约耶路撒冷」 ,并且在每顿饭结束的祝福祷告中要回想该城。圣殿的毁坏在犹太人的意识中显得非常严重;他们采取各种形式来纪念这特殊悲痛的一天:房子留下部份不修建,妇女的化妆或首饰留下不完整的,在婚礼上要将一块玻璃打碎。此外,耶路撒冷还有一显着的历史角色,在过去的整个世纪以来,它是犹太国唯一的首都,也是唯一一个犹太人占多数的城市。援引目前该市市长的话说, 「自从第二圣殿被毁坏以来的两千年间,耶路撒冷是最纯粹代表所有犹太人的祈愿、梦想、呼求和为之牺牲的动力。」
那穆斯林又如何呢?耶路撒冷的哪一点切合伊斯兰和穆斯林历史呢?它不是他们祷告时的朝向,不是祷告要提到的地方,它与穆罕默德生命中的俗事没有关系。该城从来没有作过一穆斯林主权国家的首都,它也从没有成为过文化或学术中心。穆斯林发动的政治风波也极少发生在那里。
作个比较就能最清楚地反映这点:耶路撒冷这个词出现在犹太圣经六百六十九次,锡安 (通常意指耶路撒冷,有时指以色列的土地) 出现了一百五十四次,它们总共是八百二十三次。基督教圣经提到耶路撒冷的次数是一百五十四次,锡安提到七次。相比之下,专栏作家 Moshe Kohn 指出,耶路撒冷和锡安在古兰经中出现的频率就像在印度教的薄伽梵歌、道教的道德经、佛教的法句经和拜火教的阿维斯陀经中出现的频率一样多 - 也就是说,没有一次出现过。
这座城市在伊斯兰的宗教地位如此低,那为甚麽现在对穆斯林来说又显得如此重要 - 到一个程度好像穆斯林复国主义在穆斯林世界里面正在形成 - 呢?为甚麽巴勒斯坦示威者在大街上高呼 「耶路撒冷,我们愿为你流血牺牲」 ?为甚麽他们在约旦的同胞高喊 「我们愿为阿克萨 ( Aqsa ) 流血牺牲」 ?为甚麽沙地阿拉伯国王法德 ( Fahd ) 要号召穆斯林国家来保卫 「属於整个穆斯林世界的圣城」 ?为甚麽两项对美国穆斯林的调查都发现耶路撒冷是他们最紧迫的外交政策问题?
因为政治。一项历史调查表明,当耶路撒冷有了政治重要性的时候,这座城市在穆斯林心目中的地位和有关的情绪不可避免地会在他们当中提升。反之,当耶路撒冷的利用价值消退的时候,对它的地位和激情同样会随之消退。在七世纪早期先知穆罕默德时代,这种模式就第一次出现过。从那时起,这种情况重复过五次:七世纪晚期、十二世纪的反十字军东征、十三世纪的十字军东征、被英国统治时期 (1917至1948) 、自从1967年以色列占领该城到现在。这种一致性在这麽长的周期里重复出现,因此它对目前的冲突提供了重要的透视点。
I. 先知穆罕默德
根据阿拉伯语的文学资料记载,穆罕默德是在公元622年逃离他的家乡麦加,前往有相当数目的犹太人的麦地那。刚到麦地那时 - 如果不是稍微早一些 - 古兰经采纳了许多对犹太人友好的修行条规:像赎罪日 ( Yom Kippur ) 的斋戒、像犹太会堂的礼拜地方、允许吃犹太教规规定的食物、也允许迎娶犹太女人。最重要的是,古兰经批判了麦加人在伊斯兰以前的一个做法 - 面朝麦加主清真寺中央的一小石头建筑天房克尔白 ( Ka'ba ) 敬拜。取而代之的是,它采纳了犹太人的做法 - 朝耶路撒冷的圣殿山朝拜。 (实际上,古兰经只用 「 Syria (叙利亚) 」 这个词来提及那个方向,但其他资料清楚地表明它意指的是耶路撒冷。)
伊斯兰的第一个 qibla (朝拜方向) 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犹太人批评伊斯兰,并拒绝这新信仰的友好姿态。不久之後,大约在624年年初,古兰经与他们断绝关系。这一变化的解释可以在一句古兰经经文里找到,经文教导信道的人不再朝叙利亚方向敬拜,而是朝麦加方向朝拜。这段章节 (2:142至152) 开头是预计有关这种突然转变的问题:
一般愚人将说: 「他们为甚?要背弃他们 (穆斯林) 原来所对的朝向呢?」
然後真主给出了答案:
我以你原来所对的方向为朝向,只为辨别谁是顺从使者 (穆罕默德) 的,谁是背叛 (伊斯兰) 的。
换句话说,新的朝拜方向是作为分辨穆斯林和犹太人的一种方法。从现在起,麦加就是朝拜的方向。
我必使你转向你所喜悦的朝向。你应当把你的脸转向禁寺 (在麦加) 。你们无论在哪里,都应当把你们的睑转向禁寺。
古兰经然後反复强调不要再理会犹太人这点:
即使你以一切迹象昭示曾受天经者 (也就是犹太人) ,他们必不顺从你的朝向。
穆斯林後来接受古兰经解释背後所暗示的一点,那就是:采用耶路撒冷为朝拜方向是蠃得犹太人皈依的一种战术步骤。早期一位穆斯林古兰经注解家泰伯 ( at-Tabari )指出: 「他选择耶路撒冷的圣殿作为朝拜方向,目的是安抚曾受天经的人们 (即犹太人) ,这样犹太人感到高兴」 。现代历史学家也同意,一位一流的穆罕默德传记作者蒙哥马利瓦特 ( W. Montgomery Watt ) 解释,先知 「为拉拢犹太人感情而做的巨大让步」 有两个动机,其中一个就是 「想与犹太人和好。」
古兰经批判了耶路撒冷之後,穆斯林也批判了耶路撒冷:在穆斯林统治下对该城的第一次描述是来自於680年一位来自高卢 ( Gallic ) 朝觐的主教 Arculf 的叙述。他记述说看到了 「敬拜的椭圆形房子,他们 (穆斯林) 正在用垂直的柱子和一些毁坏遗迹上的大横梁来拼凑那房子。」 这不是最後一次当耶路撒冷在穆斯林牢固控制下时,它变成一个无人问津的地方。
这个插曲设定了一个模式,在随後的几个世纪以来都重复着这段插曲:穆斯林在宗教方面对耶路撒冷感兴趣时,是因为有紧迫但暂时的需要。然後,当这些需要丧失的时候,对耶路撒冷的关注也会消失,这座城市的地位也就大大降低。
II. 伍玛亚德 ( Umayyad )
对耶路撒冷的第二轮兴趣出现在以大马士革为基地的伍玛亚德王朝 (661至750) 的统治期。麦加的一位持不同政见的领导人阿卜杜拉本祖拜尔 ( Abdullah b. az-Zubayr ) 在680年发动了一场反伍玛亚德的叛乱,时间持续到692年他死为止。伍玛亚德统治者在对他作战的同时,尽量夸耀叙利亚而贬低阿拉伯半岛 (可能也是帮助招募军队来对抗拜占庭帝国) 。他们采取了一些步骤来尊崇大马士革,但他们的活动的大部份 - 像希伯来大学的 Amikam Elad 所说的那样 - 是在付出 「巨大」 努力 「来提升和荣耀」 耶路撒冷。他们甚至希望把它与麦加等同起来。
第一任伍玛亚德王朝的统治者穆阿维叶 ( Muawiya ) 选择耶路撒冷作为他晋升哈里发职位的地方。他和他的继位人都忙於在城市里实施建设工程 - 宗教建筑、宫殿和道路。伍玛亚德也许计划使耶路撒冷成为他们的政治和行政首都;确实, Elad 发现他们实际上是这样看待它。但耶路撒冷主要是座信仰之城,正如以色列学者 Izhak Hasson 所解释的, 「伍玛亚德政权有意将伊斯兰的气氛加於它的要塞和中心。」 针对这一目的 (也是为了在与基督教的竞争中强调伊斯兰的地位) ,伍玛亚德的哈里发在688至691年建造了伊斯兰的第一个大建筑 - 圆顶大石 ( Dome of the Rock ) ,地点就在犹太人的圣殿的位置上。这个非凡的建筑不仅是伊斯兰第一个纪念性的神圣建筑而且是唯一一个至今仍然大概地保持着其原来面貌的建筑。
伍玛亚德王朝所采取的第二个步骤有点微妙和复杂,我们需要暂停一下来看看古兰经的一节经文 (17:1) ,它描述的是先知穆罕默德往天堂的夜间之旅 ( isra' ) :
赞美真主,超绝万物,他在一夜之间,使他的仆人,从禁寺行到远寺。 (Subhana allathina asra bi-'abdihi laylatan min al-masjidi al-harami ila al-masjidi al-aqsa.)
大约在621年,当这节古兰经经文第一次被启示的时候,一个叫禁寺 ( Sacred Mosque ) 的地方已经在麦加早就有了。对比之下, 「远寺 ( furthest mosque ) 」 只是一个措辞的转换,不是一个地方。有些早期的穆斯林将它理解成是比喻性的说法或者是天堂上的一个地方。如果 「远寺」 真的在地上存在的话,那巴勒斯坦似乎不太可能是这地方,有许多理由可以说明这点。现列举其中一些:
在古兰经的另一处地方 (30:1) ,巴勒斯坦被称为 「最近的地方」 ( adna al-ard ) 。
巴勒斯坦还没有被穆斯林占领,它不包含一座清真寺。
「远寺」 显然被认为是阿拉伯半岛内的一些地方:先知在630年到过的地方要麽是麦地那,要麽是离麦加大约十英里的一个叫 Ji'rana 的小镇。
最早期的穆斯林对耶路撒冷的叙述 - 例如有记载哈里发奥玛 ( Umar ) 在638年去视察刚被穆斯林占领的耶路撒冷 - 没有哪处将圣殿山与古兰经中的 「远寺」 等同起来。
圆顶大石内二百四十米的嵌花式的中楣上那古兰经碑铭并没有古兰经17:1和夜间之旅的故事,这表明在692年时,还没有形成将耶路撒冷作为夜间之旅的起点这想法。 (确实,耶路撒冷第一批现存有关古兰经17:1的碑铭可以追溯到十一世纪。)
有人引用先知穆罕默德的一个亲密亲戚 Muhammad ibn al-Hanafiya (638至700) 的话,他诬蔑先知曾经踏上了耶路撒冷之石的说法, 「这些当被诅咒的叙利亚人」 - 他指的是伍玛亚德人 - 「伪称真主踏上过耶路撒冷之石,虽然只有一个人曾经踏上过这块大石,他就是亚伯拉罕 (易卜拉欣) 」 。
然後到了715年,伍玛亚德人为了树立他们主权的声望,做了一件最聪明的事情:他们在耶路撒冷建造了第二座清真寺,也是建在圣殿山上,就称这座寺为远寺 ( al-masjid al-aqsa, Al-Aqsa Mosque ) 。利用这样做,伍玛亚德人追溯地赋予这座城市在穆罕穆德生命中一个角色。这样串联耶路撒冷的 al-masjid al-aqsa 刚好适应了一个在穆斯林当中较大的倾向,就是识别古兰经中找到的地名: 「只要古兰经提到了一事件的名字,就有人炮制故事,给人一种印象,以为以某种方式、在某处、某个人知道它们的所以然。」
巴勒斯坦历史学家提巴威 ( A. L. Tibawi ) 写道,建造一座实在的远寺 「使那个用在古兰经中的比喻性的名字成为了现实」 ;尽管这明显的逻辑问题 (古兰经被启示近一个世纪之後所建造的一座清真寺,怎麽能够确定古兰经的意思? ) 。它对将耶路撒冷事後插进古兰经也有非常大的影响,使得它更成为伊斯兰的中心。而且,导致了其他一些变化。几段古兰经章节被重新解释以将这座城市涉及进去。耶路撒冷被看成是最後审判的地点。伍玛亚德人废除罗马人为该城命名的非宗教性名字依丽亚城 ( Aelia Capitolina ) (阿拉伯文是 Iliya ) ,并且用犹太风格的名字 - al-Quds (神圣的) 或是 Bayt al-Maqdis (殿宇) - 来取代它。它们发起了一种赞扬 「耶路撒冷功德」 的文学形式 - 某位作者想称作 「犹太国主义者」 的一个流派。一些先知言行 (阿拉伯语:圣训,经常被翻译成 「传统」 ) 有关赞许耶路撒冷的记载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其中有些话甚至将该城与麦加等同起来。甚至出现了将朝圣地由麦加迁到耶路撒冷的尝试。
学者们同意说,伍玛亚德人在这圣城确立穆斯林的声称的动机有确实的功利性目的。伊拉克史学家阿卜杜勒阿齐? Abdul Aziz Duri 发现了他们行为背後的 「政治理由」 。 Hasson 赞同说:
圆顶大石和远寺的建设、由伍玛亚德人在圣殿山上制定的礼仪规榘、具伊斯兰导向的关於该地的神圣的传统的传播,所有这些都指向了政治动机,这些动机为穆斯林赞颂耶路撒冷作了铺垫。
这样,带政治企图的伍玛亚德王朝的这些建造计划导致了耶路撒冷在伊斯兰中的神圣化。
阿巴斯王朝的统治 ( Abbasid Rule )
然後,随着伍玛亚德王朝在750年的覆灭和哈里发的首都向巴格达的迁移, 「帝国的庇护变得微不足道了」 ,耶路撒冷陷入了无人问津的境地。在接下来的三个半世纪里,颂扬该城的着作不再被人们喜爱,荣耀的建筑物不但停止了建设,而且现有的都在倒塌 (岩石上的金顶在1016年倒塌) 。顶上的金子被剥下来支付远寺的修缮工作。城墙也倒塌了。更糟的是,新王朝的统治者还因着 (纽约大学的 F. E. Peters 所称的) 他们 「的贪婪和漠不关心」 而吸光耶路撒冷和它的区域。这座城市沦为混乱荒废的地方了。十世纪耶路撒冷的一位穆斯林本地人哀叹道, 「有学问的人很少了,基督徒却大量涌现」 。只有神秘家还继续光顾这个城市。
在一次典型的奚落中,另一位十世纪的作者把这个城市描述成是 「附属於拉姆拉 ( Ramla ) 的一个省会市镇」 ,提到的是这一个小小的无关紧要的城镇,只是作为巴勒斯坦的行政中心。 Elad 将早期几个世纪穆斯林统治的耶路撒冷描绘成 「一个边远的失去了重要性的城市」 。伟大的史学家 S. D. Goitein 指出, al-Yaqut 的地理学字典中有一百七十次提到了巴士拉 ( Basra ) ,一百次大马士革,而耶路撒冷只提到一次,这一次也是顺便一笔带过。他从这点和其他事实中得出结论说,在它开头六个世纪的穆斯林统治中, 「耶路撒冷基本上是个不显眼的省会城镇,遭受着贪婪官员和贵族的勒索,还遭受着煽动叛乱的农民和游牧民控制者的折磨 ┅ 耶路撒冷当然不能自夸在伊斯兰科学或其他任何领域有优越性了。」
Peters 指出,到了十世纪早期的时候,穆斯林对耶路撒冷的统治 「几乎是摆在不经意的地位,没有特别的政治重要性」 。後来也有这样的说法:有时被称作 「伊斯兰的托马斯阿奎奈」 的 Al-Ghazal 在1096年造访了耶路撒冷,但没有一次提到是十字军战士为他引路。
III. 早期的十字军东征
十字军在1099年占领耶路撒冷,这在开始的时候,在穆斯林当中引起的反应相当温和。法兰克人 ( Franks ) 没有受太大注意,写於被十字军占领城市的阿拉伯文学作品甚至提都没有提到他们。原苏格兰圣安德鲁斯大学的罗伯特欧文 ( Robert Irwin ) 写道, 「开始时号召圣战的口号没有人听」 。希伯来大学的斯万 ( Emmanuel Sivan ) 补充说 「察觉不到他们有震惊或有宗教亏损和蒙羞的感觉。」
只有在大约1150年,当重夺耶路撒冷的努力越来越强烈的时候,穆斯林领导人才试图通过增加人们对耶路撒冷的感情来煽动圣战情绪。他们利用各种手段 (圣训、 「耶路撒冷功德」 之类的书、诗作) 进行宣传,他们的宣传员强调耶路撒冷的神圣和重回穆斯林统治的紧迫性。新编造的圣训使得耶路撒冷对伊斯兰信仰来说比以往更加必不可少。其中一些用先知穆罕默德的口吻说,在他自己死後,耶路撒冷沦落异教徒手中是伊斯兰面临的第二个最大的灾难。虽然 「耶路撒冷功德」 书在1100年至1150年间没有出现过一卷,却在随後的半个世纪里出版了好多卷。斯万指出,在十二世纪六十年代 「圣城的宣传铺天盖地」 ;当萨拉丁 ( Saladin ) 领导的穆斯林军在1187年占领耶路撒冷时, 「宣传运动 ┅ 达到了顶峰」 。在给他的十字军对手的一封信中,萨拉丁写道,耶路撒冷 「对我们的意义和对你们的意义一样。它甚至对我们更重要」 。
夺回该城的光环从那以後照亮了几十年,例如,萨拉丁的後代 (也就是一直统治到1250年、被称为艾优卜 ( Ayyubid ) 王朝) 继续在耶路撒冷大兴土木和进行重建工程,从而使该城更加浸透着穆斯林气息。直到这之前,伊斯兰化的耶路撒冷还只是包括圣殿山上的神殿;现在,特定的伊斯兰建筑 (苏非派修道院、学校) 第一次在城市周围建造。普林斯顿高级研究学院的 Oleg Grabar 指出,同样也是在这个时候,圆顶大石才开始被视为是穆罕默德夜间之旅升天的确切地点:如果 「远寺」 是在耶路撒冷,那穆罕默德的夜间之旅和後来的上天之旅逻辑上应该发生在圣殿山上 - 即是在被认为是耶稣升上天的那块大石上。
IV. 艾优卜王朝 ( Ayyubids )
但是耶路撒冷一旦安全地回到穆斯林手里後,对耶路撒冷的兴趣又再次回落了。麦吉尔大学 ( McGill University ) 的 Donald P. Little 写道, 「简单的事实很快就浮现出来了,对於一个基地在埃及或叙利亚的帝国来说,圣城在安全方面的地位不是必不可少的。因此,在遇到政治或军事危机的年代,这座城市被证明是牺牲品」 。特别是在1219年,欧州人在第五次十字军东征时攻打埃及,萨拉丁一个叫做 al-Mu'azzam 的孙子决定夷平耶路撒冷的护城墙,他担心如果法兰克人占领有城墙的这城, 「他们会斩尽杀绝,大马士革的命运和伊斯兰的地盘也会落入他们手里」 。摧毁了耶路撒冷的防御工事促使大量民众逃离该城,也使该城迅速衰败。
也是在这个时候,埃及和巴勒斯坦的穆斯林统治者卡米尔 ( al-Kamil ,萨拉丁的另一个孙子也就是 al-Mu'azzam 的兄弟) 提出,只要欧州人撤离埃及,他愿意拿耶路撒冷去交换,但欧洲人不买帐。十年之後,也就是1229年,这宗交易终於实现了,卡米尔放弃了耶路撒冷让给了大帝王佛瑞德里希二世 (Friedrich II) 。作为交换条件,这位德国帝王承诺给予卡米尔军事支援以对抗他当时的对手 al-Mu'azzam 。卡米尔坚持圣殿山保持在穆斯林手中, 「伊斯兰所有的修行」 都在那里继续实践,佛瑞德里希遵守了这个条件。谈及他与佛瑞德里希的这次交易,卡米尔用非常显着的描述语气,揭露内情的写道: 「我将耶路撒冷退让,只是给了法兰克人一些毁坏了的教堂和房子而已。」 换句话说,曾经被萨拉丁英雄般地在1187年重新夺回的这座城市,四十二年之後却被他的孙子自愿地卖出去了。
在得知耶路撒冷重回基督徒手中的时候,穆斯林不出所料地表现出强烈的情绪。一位埃及的史学家後来写道,耶路撒冷的丢失 「对穆斯林来说是个极大的不幸,对卡米尔的指责也是铺天盖地,各个地方的人都在辱骂他」 。到了1239年的时候,另一位艾优卜王朝的统治者 an-Nasir Da'ud 将法兰克人赶出耶路撒冷。
但他也放弃了它,把它拱手交回了十字军,交换条件是为了争取援助反抗他的一个亲戚。这一次,基督徒对伊斯兰的圣所给予更少的尊重,并把圣殿山上的清真寺改成了教堂。
但他们的闯入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到了1244年的时候,来自中亚的军队对巴勒斯坦的入侵使耶路撒冷再次落入一位艾优卜人的统治,从那以後,耶路撒冷安全地在穆斯林统治下持续了近七个世纪。耶路撒冷是保住了,但在现实政治时代它只是作为一个抵押品,就像後来的一位艾优卜统治者萨利赫艾优卜 ( as-Salih Ayyub ) 给他儿子的一封信中解释的那样:他写道,如果十字军在开罗威胁你,要求你从你手里得到巴勒斯坦海岸和耶路撒冷的话, 「你就毫不迟疑地给出这些地方,条件是他们不要在埃及立足」 。
这里表明他们的心理:基督徒骑士远道而来要耶路撒冷成为他们的首都,这使该城在穆斯林眼里也显得更加宝贵。斯万解释说, 「穆斯林信仰的敌人对这座城垂涎三尺,因此,就像有几分镜像综合症一样,在穆斯林心里它变得更珍贵了」 。不统一的思想合并成为一强有力的情感:政治急迫性使得穆斯林在以後将耶路撒冷看成是伊斯兰第三座最重要的圣城 ( thalith al-masajid ) 。
马穆鲁克和奥斯曼的统治 ( Mamluk and Ottoman Rule )
在马穆鲁克时代 (1250至1516) ,耶路撒冷进一步沦落成它通常的含糊状态 - 没有王朝的首都,经济迟缓,文化落後 - 虽然作为伊斯兰圣地的这个新建立的声望仍然保持着。耶路撒冷变成了一个流放政治领袖最好的地方,因为它靠近埃及,又没有了城墙,城墙是在1219年被夷为平地的,三个多世纪以来都没有重建过,这使得耶路撒冷成了掠夺者容易到手的猎物。这些贵族要人捐建了一些宗教机构,尤其是宗教学校,这些举动就是想在这座城市重新建立伊斯兰的地位。但兴趣的普遍缺乏造成了衰落和凋萎。许多的重大建筑 - 包括圣殿山上的圣所 - 随着城市人口的减少都被遗弃和荒废了。一位十四世纪的作者感叹道,只有极少量的穆斯林会踏足耶路撒冷。马穆鲁克王朝的人如此地毁坏耶路撒冷,以致於该城的总人口在他们统治终结的时候只有可怜的四千人。
奥斯曼时期 (1516至1917) 有一个良好的开端,苏莱曼大帝 ( Suleyman the Magnificent ) 在1537至1541年间重建了城墙而且给耶路撒冷投入了大量的金钱 (例如确保它的水供应) ,但事情又很快重返旧观。耶路撒冷现在被看作是一块为任职一年的 (也是非常贪婪的) 非当地居民的官员们提供税收的肥肉。1806年,法国旅行家弗朗索瓦兰诺德 ( Franois-Ren Chateaubriand ) 评述说: 「在吸光了耶路撒冷之後,这些帕夏 (奥斯曼帝国对高级官员的称呼) 就扬长而去了。」 有些时候,这种贪婪激发了起义。土耳其当局也通过欺诈欧洲游客来为自己敛财。总的来说,这使得他们可用比在其他城市少一些努力去促进城市经济。税务单上表明肥皂是它唯一的出口货。耶路撒冷的地位如此无关紧要,以致它有时仅仅是作为纳布卢斯 ( Nablus ) 或加沙 ( Gaza ) 行政区的一个附属地。文化方面也没有培养人才:1670年,一位旅行者报导说,文学水平如此地低下,以致於甚至连远寺 ( Al-Aqsa Mosque ) 的布道士也只能说一口低水平的阿拉伯书面用语。早期时代的许多宗教学校消失了。到了1806年的时候,其人口再次下降,这一次不到九千居民。
史学家 James Parkes 写道,穆斯林能长时期地忽略耶路撒冷,是因为耶路撒冷 「存在着,而在穆斯林脑海中从没想过它不会永远安全地在穆斯林的统治下存在的」 。这些世纪以来有来自於西方朝觐者、游客和耶路撒冷的外交官员无数的报导,都说出了这座城市糟糕的情形。1611年,乔治桑迪 ( George Sandys ) 发现 「许多东西都荒芜掉了,一些老的建筑 (除了极少数之外) 都被毁坏,新的建筑又鄙陋不堪」 。观察家之中最科学的 Constantin Volney 在1784年指出,耶路撒冷 「毁坏的城墙,它的残砖断瓦塞满整个护城河,城市周围充斥者废墟」 。 Chateaubriand 写道 「多大的痛苦与悲哀呀!」 Madame Bovary 的 Gustav Flaubert 在1850年叁观该城时发现 「到处是废墟,到处是坟墓的气味。好像神的诅咒笼罩着整个城市。拥有三种宗教的圣城正在人们的厌倦、遗弃和忽视中腐蚀」 。 Herman Melville 在1857年评论说 「天堂的宠儿是倒霉的」 。马克吐温 ( Mark Twain ) 1867年发现耶路撒冷 「已经失去了它远古时候的庄严,现在变成了一乞丐村了」 。
英国政府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认识到穆斯林对耶路撒冷的兴趣很低。在1915至1916年阿拉伯反抗奥斯曼帝国的起义期间,伦敦方面与麦加的沙里夫侯赛因 ( Sharif Husayn ) 的谈判当中,不打算将耶路撒冷归入阿拉伯人的版图,因为如英国首席谈判代表 Henry McMahon 所说的那样, 「阿拉伯人认为在大马士革以南没有一个地方有足够重要」 。
与这种情绪一致的是,耶路撒冷的土耳其霸主在1917年时开始遗弃耶路撒冷而不是为之而争斗,他们在英国军队侵入之前撤离此地。有一个报导指出他们甚至准备摧毁这座圣城。奥斯曼帝国的一位总指挥官 Jamal Pasha 指示他的奥地利盟国 「将耶路撒冷化为灰烬」 ,不让英军得到该城。奥地利人於是架起了枪炮对准圆顶大石,准备了足够的弹药可以作两天两夜猛烈的轰击。根据一位新闻记者 Pierre van Paasen 的说法,圆顶至今仍然存在的原因是奥地利军队中的一位犹太炮兵队长 Marek Schwartz 挽救了它,在英国军队逼近的时候,他并无用弹炮轰击伊斯兰圣地,相反,他 「悄悄地收起自己的枪膛,走进了英国军队的行列」 。
V. 英国的统治
以色列学者 Hava Lazarus-Yafeh 指出,到了现代,耶路撒冷 「只在二十世纪初的时候才变成了阿拉伯人宗教和政治活动的中心」 。她主要归因於 「犹太人在该城重新活动和犹太教对哭墙的声称」 。英国的统治从1917年到1948年,它给耶路撒冷注入了新的激情。在英国托管期间,阿拉伯政治家把耶路撒冷作为一个显着的目的地。伊拉克领导人频繁地在耶路撒冷出现,示范性地在远寺朝拜并且发表煽情的演讲。最着名的一次是,伊拉克费索国王 ( King Faysal ) 访问耶路撒冷并且在圣殿山上举行了一次进入仪式,使用的是638年耶路撒冷首次被占领时哈里发奥玛所使用的那道门。伊拉克方面的举动还包括为耶路撒冷的一所伊斯兰大学筹集资金,并且在那里设立了一所领事馆和一个信息办事处。
巴勒斯坦领导人 (和耶路撒冷的法典官) Hajj Aminal-Husayni 将圣殿山作为他反对犹太人复国主义的政治努力的中心。 Husayni 在1931年带了一批穆斯林显要人物到耶路撒冷,代表巴勒斯坦人民叁加一个动员全球穆斯林思想的国际会议。他还利用耶路撒冷的伊斯兰圣地来争取国际穆斯林支援他反对犹太复国主义的运动。例如,他不断在几个阿拉伯国家筹款来修复圆顶大石和远寺,有时派送一些在大卫之星之下的圆顶大石的图片。他的努力在取得资金修复这些纪念物回到先前荣耀方面确实获得了成功。
或许最能显示有关情绪的变化是:有关先知穆罕默德将他的马拴在圣殿山西墙上的声称。正如 Shmuel Berkowitz 所说的那样,几个世纪的穆斯林学者关於先知是将马拴在东墙还是南墙有不同的说法 - 但在1929年穆斯林和犹太人於西墙发生冲突之前,穆斯林学者中没有一个将穆罕默德这次事件与西边联系起来。再次表明,政治驱使了穆斯林对耶路撒冷的虔诚。
约旦的统治
夹在英国和以色列统治时代之间的约旦统治是在1948年到1967年,它提供了一个有效的控制例子;实际上,当穆斯林占领了古城 ( Old City ,包括那些圣所) 时,他们对它就显着地失去了兴趣。当约旦军队在1948年夺取了这座有城墙的城市时,最初的激情被搅动起来了 - 科普特主教在当年的11月加冕阿卜杜拉 ( Abdulah ) 国王为 「耶路撒冷王」 ,但之後通常的厌倦又回来了。哈桑王族 ( Hashemites ) 对耶路撒冷没甚麽情感,他们一些最坏的敌人都住在那里,阿卜杜拉也是於1951年在耶路撒冷被暗杀。实际上,哈桑王族的人都一致地共同努力降低这座圣城的重要性,而支持他们的首都安曼 ( Amman ) 。耶路撒冷曾经作为英国的行政首都,但现在所有设在那里的政府机构办事处 (除了旅游机构) 都关闭了。耶路撒冷不再有管辖西岸其他地方的权力。约旦人还关闭了一些当地的组织 (比如阿拉伯高级委员会、穆斯林最高委员会) ,并将其他机构移往安曼 (宗教公产或是宗教捐赠的国库) 。
约旦人的努力成功了:阿拉伯人统治的耶路撒冷再次变成了一座孤立的省会城市,比纳布卢斯 ( Nablus ) 的重要性还要小。那里的经济如此萧条,以致成千上万耶路撒冷的阿拉伯人离开了这座城市,此时,安曼的人口在1948至1967年间翻了五翻,耶路撒冷的人口只增加百分之五十。从银行贷款就意味着要去安曼。安曼有特权建立该国的第一所大学和成为皇室家族许多住处的所在地。耶路撒冷的阿拉伯人完全知道事态将如何发展,正如一位要人的抱怨证明了这点,他抱怨皇室住处时说: 「这些地方应该建在耶路撒冷,但却从这里移走了,所以耶路撒冷不再是座城市了,而是有几分像村庄」 。东耶路撒冷市政协商会 ( East Jerusalem's Municipal Counsel ) 曾两次正式地投诉约旦当局对他们城市的歧视。
也许最大的侮辱是在耶路撒冷宗教地位的衰落。清真寺缺乏足够的资金。约旦电台周五的祷告广播不是发自於远寺,而是来自於安曼的一所不凡的清真寺。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以色列在1967年胜利之後,马上就开始了从远寺发出的广播。) 约旦当局想从控制耶路撒冷的声望中捞点好处,正如他们想降低它的地位那样。 Marshall Breger 和 Thomas Idinopulos 指出,虽然阿卜杜拉国王 「自命自己是圣地保护者,但他在促进耶路撒冷对穆斯林的重要性方面做得很少」 。
非但是唯有约旦统治者忽略了耶路撒冷,而且这城市事实上已经从阿拉伯的外交地图上消失了。 Malcolm Kerr 对这一时期 (阿拉伯冷战期) 阿拉伯内部关系的那篇着名的研究报告没有一次提到这座城市。在约旦控制东耶路撒冷的十九年当中,没有一个外国的阿拉伯领导人造访过耶路撒冷,而且侯赛因国王 (1952年至1999年在位) 本人也很少视察耶路撒冷。沙地阿拉伯的 Faysal 国王在1967年的时候?他向往到耶路撒冷朝拜,此後他经常说起耶路撒冷,但当他有机会的时候 (在1967年前) 他好像从来不想麻烦自己去那里朝拜。也许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巴勒斯坦解放组织的成立宪章 - 1964年巴勒斯坦国家公约 ( Palestinian National Covenant of 1964 ) ,它一次都没有提到耶路撒冷甚至连间接的暗示都没有。
VI. 以色列的统治
1967年6月份之後,当这座古城变为在以色列的控制之下时,对它的这种忽视突然结束了。巴勒斯坦人再次将耶路撒冷作为他们政治计划的中心点。圆顶大石的图片,从阿拉法特 ( Yasir Arafat ) 的办公室到杂货店的角落里面,到处都可以看到。有关耶路撒冷的标语满天飞,耶路撒冷很快成了阿以冲突最敏感的问题。巴勒斯坦解放组织1968年弭补1964年的宪章的疏忽,特别提到将耶路撒冷 「作为巴勒斯坦解放组织的所在地」 。
Lazarus-Yafeh 指出, 「像在十字军东征时代那样,穆斯林领导人再次开始强调耶路撒冷在伊斯兰传统中的神圣性」 。在这个宣扬的过程中,他们甚至依靠同样的一些论点 (例如拒绝接受统治者与该城的宗教关系) 和同样的一些圣训来支持那些宣称。穆斯林开始有类似犹太人对耶路撒冷的热爱:阿拉法特宣称 「圣城在我们情感的最深处,在我们的人民、在全世界所有的阿拉伯人、穆斯林和基督徒情感的最深处」 。夸张的言论变成了准则 (耶路撒冷 「的神圣」 现在被说成是与麦加和麦地那 「可以比拟」 ,甚至还是 「我们最神圣的地方」 ) 。耶路撒冷经常地出现在阿拉伯联盟和联合国决议中。现在,约旦和沙地政府对耶路撒冷宗教信托基金的慷慨程度正好对比1967年之前对它的吝啬程度。
不单是巴勒斯坦人在强调着耶路撒冷,而且这座城市再次作为鼓动国际穆斯林思想的一股强大的动力。这点在1969年9月的时候变得尤其明显,当月, Faysal 国王在远寺召开了促进会以召集二十五位国家穆斯林首领,并成立了伊斯兰会议组织,这是穆斯林世界的一个联合国形式的公共机构。在黎巴嫩,原教旨主义组织的真主党 ( Hizbullah ) 到处描述着圆顶大石,从墙上的海报到丝巾上都是它的宣传,图片的下面经常重复印着它的口号: 「我们在前进」 。黎巴嫩什叶派领导权威 Muhammad Husayn Fadlallah 经常利用将耶路撒冷从以色列控制中解放出来这个主题来鼓舞他自己的人民。他的传记作者 Martin Kramer 解释说,他这样做不是出於空想出来的一些理由,而是 「去动员一场为伊斯兰解放黎巴嫩的运动」 。
同样地,伊朗伊斯兰共和国遵照其建国者阿亚图拉科梅尼 ( Ayatollah Khomeini ) 的指示也把耶路撒冷当成中心问题,科梅尼曾评论说 「耶路撒冷是穆斯林的财产,必须还给他们」 。政权建立後不久,一元的硬币和一千元的纸币上都打有圆顶大石的印记 (然而令人尴尬的是,後者最初的时候误印上 「远寺」 的标志) 。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与萨达姆侯赛因 ( Saddam Husayn ) 军队作战的伊朗士兵收到简单的地图,地图显示了他们通过伊拉克一路扫荡进耶路撒冷的路线。科梅尼颁布法令规定斋月的最後一个星期五为耶路撒冷节,这个纪念日成了在许多国家 - 包括土耳其、突尼斯和摩洛哥 - 进行反以色列演说的主要时机。伊朗伊斯兰共和国用印有耶路撒冷风景和伴有劝勉性标语的邮票和海报来庆祝这个节日。1997年2月,有三十万人游行庆祝耶路撒冷节,在场的还有一些高官要人,比如总统哈什米拉夫桑贾尼 ( Hashemi Rafsanjani ) 。远至密切根州的迪尔伯恩市都庆祝耶路撒冷节 (节日期间有大量的演说、艺术展览、民间表演和年轻人的节目) 。
随着穆斯林对耶路撒冷的仰慕热情变得普遍起来的时候,到那里的穆斯林朝觐者近年来增加了四倍。一些新的 「耶路撒冷功德」 的文学作品出现了。耶路撒冷对穆斯林来说变得如此有感情,以致於他们创作了有关它的许多诗作 (特别用西方语言) 。在政治领域,耶路撒冷已经成了阿拉伯演讲者唯一有统一意见的问题。2000年末的一位阿拉伯高级外交官说: 「耶路撒冷似乎是唯一一个能团结阿拉伯世界的问题。它成了一个战斗口号」 。
对耶路撒冷的炽热情怀时不时地对麦加的中心地位构成挑战。沙地阿拉伯王储阿卜杜拉的一位要人再三说,对他来讲, 「耶路撒冷是和麦加一样的圣城」 。而真主党领导人哈桑 Hasan Nasrallah 更是把它神圣化,在一次重要的演讲中宣称: 「我们不会放弃对巴勒斯坦,整个巴勒斯坦,耶路撒冷将仍然是所有圣战者朝拜的方向」 。
可疑的声称
伴随着这些高涨的情绪,四个宣扬耶路撒冷的历史上的可疑的伊斯兰声称暴露出来了。
伊斯兰跟耶路撒冷的渊源比犹太人早。巴勒斯坦宗教捐赠 「大臣」 断言,耶路撒冷 「一直」 是在穆斯林的主权之下。同样地,善辩家 Ghada Talhami 也声称 「伊斯兰还有其他一些圣城,但耶路撒冷在穆斯林的心目中占据了特殊的地位,因为它的命运总是与他们的命运纠缠在一起」 。 「一直」 ?耶路撒冷建城时间比伊斯兰早了大概两千年,所以这怎麽可能呢?总部设在华盛顿的美国伊斯兰关系委员会的委员易卜拉欣 Ibrahim Hooper 解释这种时代错误时说: 「穆斯林对耶路撒冷的连系不是开始於先知穆罕默德,而是开始於先知亚伯拉罕 (易卜拉欣) 、大卫 (达伍德) 、所罗门 (苏莱曼) 和耶稣 (尔撒) ,他们也都是伊斯兰的先知」 。换句话说,犹太教和基督教里的中心人物实际上是原始的穆斯林。这说明了巴勒斯坦平民的声称: 「耶路撒冷从创世起就是阿拉伯人的」 。
古兰经提到了耶路撒冷。对耶路撒冷的夜间之旅是如此地完全认同,所以耶路撒冷这个词在古兰经的许多出版物里面都可以找到,尤其是它的翻译版。有些在脚注里写道 「远寺」 「必定」 指耶路撒冷。其他人设法 (是否亵渎?) 将耶路撒冷插入 「远寺」 之後的经文里面。他们用各种方式去这样做。 Sale 的翻译版用斜体字标明:
from the sacred temple of Mecca to the farther temple of Jerusalem
Asad 的翻译版用的是方括号:
from the Inviolable House of Worship [at Mecca] to the Remote House of Worship [at Jerusalem]
而 Behbudi-Turner 的版本就是直接写进经文里面没有添加任何的区分符号:
from the Holy Mosque in Mecca to the Al-Aqsa Mosque in Palestine.
(以上的意思是从麦加的禁寺到耶路撒冷的远寺)
如果现在的古兰经翻译版将耶路撒冷写进了它的经文里面,那麽难怪那些凭借这些翻译本推断的人会相信:耶路撒冷 「在古兰经中提到了」 。这正好是美国穆斯林协会在2000年的声称。其中一名成员进一步说道,根据 Hooper 的说法, 「古兰经通过耶路撒冷的伊斯兰标志物远寺提及耶路撒冷」 。这个错误观念导致了实际的结果:例如,巴勒斯坦权力机构 「内阁」 总书记艾哈迈德阿卜杜拉赫曼 ( Ahmad Abd ar-Rahman ) 将他对巴勒斯坦主权的声称摆在这基础上: 「耶路撒冷不能篡改,它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没有人能够篡改它,因为它是一句古兰经经文」 。
穆罕默德事实上确实到过耶路撒冷。有关先知穆罕默德生平的伊斯兰传记非常完整,很清楚的一点是它没有提到他离开了阿拉伯半岛,更不用说耶路撒冷之行了。因此,一位伊斯兰问题专家 Karen Armstrong 写道, 「穆斯林的典籍清楚表明穆罕默德到耶路撒冷的那次神秘的夜间之旅的故事不是一次有形的实际经历,而是一个幻想」 ,这句话道出了显而易见的实情。确实,这种声称包括在一篇题为 「伊斯兰支柱:为甚麽耶路撒冷是穆罕默德的生命中心」 的文章中,文章断言说 「耶路撒冷从穆斯林的信仰之初就是他们属灵特徵的中心」 。还不够好。 Armstrong 因为对伊斯兰 「这个不知羞耻的误传」 而受攻击,她声称说 「穆斯林自己都不相信他们自己先知的这个神迹」 。
耶路撒冷对犹太人来说并不重要。第一步就是否认犹太人与西墙 (或哭墙) 的渊源,西墙是古圣殿唯一屹立至今的一部份。1967年,圣殿山一位伊斯兰高级官员将犹太人对西墙的感情描述成是 「侵犯远寺」 的一种行为。沙地阿拉伯前任国王 Faysal 用毫不掩饰的嘲笑口吻说出了他的看法: 「哭墙只是他们哭泣时倚靠的一个建筑而已,他们对它没有历史权力。可以为他们建过一堵让他们靠着哭泣的墙」 。以色列国会的一名穆斯林成员阿卜杜勒麦利克 Abd al-Malik Dahamsha 直截了当地说: 「西墙并不是犹太圣殿的残迹」 。巴勒斯坦解放组织一个权威网站对西墙的说法是, 「有些正统派犹太人把它当作一个圣地,并且声称西墙是他们圣殿的一部份,但所有的历史研究和考古发掘都找不出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样一种声称」 。巴勒斯坦民主权力机构的法典说明官将西墙形容为 「属於只是穆斯林圣地的一道围墙」 ,并且宣称 「哭墙上没有一块石头与犹太人的历史有关系」 。他还轻视犹太人与哭墙的关系,轻蔑地告诉一位以色列访问者说: 「我听说你们的圣殿是在纳布庐斯或者也许是伯利恒」 。同样地,阿拉法特也声明说,犹太人 「认为希伯伦 ( Hebron ) 比耶路撒冷要神圣」 。甚至还有一些来自於埃及 Ayn Shams 大学的学者断言说,远寺先於犹太人在耶路撒冷的古迹 - 不少於二千年。
在这种思潮下,穆斯林机构给西方媒体施压要将圣殿山和西墙的名字改为伊斯兰的称呼 ( Al-Haram ash-Sharif , Al-Buraq ) ,不要再用比他们早得多的犹太人的称呼。 ( Al-Haram ash-Sharif这个名字只是从奥斯曼时代才开始叫的。) 当西方记者不遵从时,阿拉法特就大怒,他的新闻社就将它说成是 「长期反巴勒斯坦圣地阴谋」 的一部份,他的法典说明官就认为这违反了伊斯兰律法。
第二步就是拒绝犹太人接近西墙。住在以色列的一位伊斯兰主义领导人声称, 「犹太人禁止在西墙朝拜」 。远寺的总管断言 「这是穆斯林的地方,只属於穆斯林。这里没有圣殿,只有远寺和圆顶大石」 。巴勒斯坦之声广播电台要求不能允许以色列政治家触摸一下墙面。巴勒斯坦民主权力机构的法典说明官伊克里迈 ( Ikrima Sabri ) 禁止犹太人修补西墙,并且进一步散布伊斯兰的声称。 「远寺周围所有的建筑都是伊斯兰的公产」 。
第三步就是抵制犹太人对耶路撒冷任何形式的控制,如阿拉法特在2000年中旬的做法那样: 「我不同意以色列任何主权在耶路撒冷存在」 。他的言论受到沙地阿拉伯王储阿卜杜拉 ( Abdullah ) 的响应,阿卜杜拉说 「关於耶路撒冷问题,没有任何谈判和让步的馀地」 。甚至阿曼的国家外务大臣优素福本阿拉维本阿卜杜拉 ( Yusuf bin Alawi bin Abdullah ) 也告诉以色列总理说,耶路撒冷的主权专属於巴勒斯坦 「以保证它的安全和稳定」 。
最後一步就是完全不让犹太人进入耶路撒冷。为了这目标,涌现出了大量的印刷资料,这些文献坚持伊斯兰对耶路撒冷一切的独一无二的权力。学校的教科书提到了这座城市在基督教和伊斯兰中的角色,但忽视了犹太教。哈玛斯组织的一个美国分支机构声称,耶路撒冷 「是阿拉伯人、巴勒斯坦和伊斯兰的圣城」 。插在街上的一面抗议旗帜简洁地写道: 「耶路撒冷是阿拉伯人的」 ,这里没有犹太人的份。
反耶路撒冷观点
尽管有穆斯林这样爱着锡安,但伊斯兰还包含一股隐性的但持续的反耶路撒冷情绪,他们基於的前提是强调耶路撒冷是非伊斯兰的,它会破坏麦加特有的神圣。
普林斯顿史学家 Bernard Lewis 指出,在伊斯兰早期的时候, 「在许多神学家和法学家中间,对把耶路撒冷当作圣城的观念有很强烈的抵制情绪。他们把这种思想看成是犹太化的错误 - 这是犹太教皈依者想将犹太教思想渗透进伊斯兰的其中一种企图。」 反耶路撒冷的支持者到处传播故事来表明,将耶路撒冷神圣化的思想是犹太人的作为。最重要的一个故事,是?一个皈依了伊斯兰的犹太人,叫做凯尔布 ( Ka'b al-Ahbar ) ,他建议哈里发奥玛说远寺应该建在圆顶大石旁边。哈里发责备他又返回了他的犹太教劣根:
奥玛问他: 「你认为我们应该在哪里朝拜呢?」
凯尔布回答说: 「大石旁 (圣殿山) 」 。
奥玛说: 「凯尔布,我向真主发誓,你遵循着犹太教。我看见你脱掉鞋子 (跟随犹太人的做法) 。」
凯尔布说: 「我想光着脚来感受它」 。
奥玛说: 「我看见你,噢,不 ┅ 随你吧 关於大石我们没有被命令甚麽,但被命令的是关於 (麦加) 的天房克尔白 ( Ka'ba ) 」。
关於这段趣闻的另一个版本甚至更明确:在这个版本当中,凯尔布试图劝说哈里发奥玛朝圣石的北方朝拜,并指出这样做的好处: 「那麽整个圣城,即是禁寺就都在眼前了」 。换句话说,这位从犹太教皈依过来的人就是在讲,大石和麦加是在一条直线上,穆斯林可以同时朝着这两者礼拜。
在穆罕默德生命期间,穆斯林有一年半的时间指引朝拜者朝耶路撒冷方向敬拜,这对耶路撒冷在伊斯兰的地位有持久性的自相矛盾的影响。这件事部份灌输着耶路撒冷的声望和神圣性,但它也使这个城市成了唯一被真主拒绝的地方。有些早期的圣训叫穆斯林故意在礼拜的时候背部朝向耶路撒冷以表明他们的拒绝,这是一个以残留形式仍然保留下来的习惯,在远寺礼拜时恰巧将背部朝向犹太人礼拜时面向的圣殿区域。或者,如以色列总理阿里埃勒沙龙 (Ariel Sharon) 那精辟的论述:当穆斯林在远寺礼拜时, 「他的背部还有更低的一些部位朝向它」 。
伊本太米叶 ( Ibn Taymiya, 1263至1328) 是伊斯兰一位最严谨最有影响力的宗教思想家,他也许是持反耶路撒冷观点的最杰出代表。他多方努力将增生的和不敬虔的伊斯兰净化,在这个过程中,他拒绝接受来源於犹太人、基督徒和从前竞争麦加的伍麦耶王朝 ( Umayyad ) 的认为耶路撒冷具有神圣性的观念。伊本太米叶的学生 Ibn Qayyim al-Jawziya (1292至1350) 进一步追随他的思想,拒绝那些有关耶路撒冷的圣训,说它们是错误的。生活在十字军东征之後的有学识的穆斯林知道,对赞美耶路撒冷神圣性的圣训的强大宣传产生於反十字军东征运动 - 也就是来自於政治危机 - 因此,便谨慎地对待它们。
还有其他一些迹象表明耶路撒冷在神圣性的阶梯上相对较低的地位:一位艺术历史学家感觉到, 「在与麦加、麦地那和天房克尔白的描述对比当中,发现对耶路撒冷的叙述就比较缺乏」 。中世纪一些作者说,认为最後审判将在耶路撒冷的这个信仰是编造出来的,目的是诱使穆斯林来到这座城市。
现代作者有时反对那包围耶路撒冷的虔诚的外表。1930年穆罕默德艾布栽德 ( Muhammad Abu Zayd ) 在埃及写了一本书,这本书非常的激进,所以从流通市场被收了回来停止发行,从此不再面世。此书提出了许多观点,其中他不承认先知通过耶路撒冷的上天之旅,声称古兰经的描写的意思实际上指的是他从麦加到麦地那的圣迁;所以 「远寺」 ( al-masjid al-aqsa ) 跟耶路撒冷没有一点关系,而实际上是麦地那的清真寺。
这种观点被禁止了,这表明伊斯兰的支持耶路撒冷观点几乎取得完全的胜利。尽管如此,偶尔有些言论还是走漏了出来。在2001年3月召开的一次阿拉伯领导人高峰会上,穆阿迈尔卡扎菲 ( Mu'ammar al-Qadhdhafi ) 因他的同僚们对远寺的着迷而取笑他们。代表们引用他的话说: 「让它见鬼去吧,你可以解决,也可以不解决,它只是一座清真寺,我可以在任何地方朝拜。」
结论
政治原因 - 而非宗教敏感性 - 燃点了穆斯林近十四个世纪对耶路撒冷的仰慕之情。经过这些世纪以来,如历史学家 Bernard Wasserstein 所写的,在反十字军东征的过程中穆斯林感情的增长适合於这情况: 「在耶路撒冷的历史中,高涨的宗教热情在很大程度上往往可以用政治必要性来解释」 。这个说法有三重主要的含义。第一,对穆斯林来说,耶路撒冷永远最多只是次要性的城市。斯万精辟地得出结论说: 「相信耶路撒冷的神圣性并不等於说它被广泛地传播或深深地植根於伊斯兰」 。第二,穆斯林对控制耶路撒冷的兴趣,不及对抵制其他人对它的控制大。第三,伊斯兰与该城的联系没有犹太教强,因为它更多地产生於短时间的世俗的考虑,更少地产生於不变的信仰声称。
相比之下,麦加就是伊斯兰永恒的圣城,这是一个非穆斯林被严格禁止的地方。非常粗略地说吧,耶路撒冷之对於犹太人,相当於麦加之对於穆斯林 - 这是古兰经本身 (2:145) 指明的一点,它确认穆斯林有一个朝向 ( qibla ) , 「曾受天经者」 有另一个朝向。中世纪的穆斯林注意到这种朝向的对比。例如,地理学家 Yaqut (1179至1229) 就写道 「麦加对穆斯林来说是圣地,耶路撒冷对犹太人来说是圣地」 。到了现代,有些学者也得出相同的结论,例如意大利伊斯兰共同体文化协会会长 Abdul Hadi Palazzi 写道 「耶路撒冷对犹太人民所起的作用正如麦加对穆斯林所起的作用一样」 。
类似之处是很惊人的。犹太人每天向耶路撒冷朝拜三次,穆斯林每天向麦加朝拜五次。穆斯林将麦加看成是世界的肚脐,正如犹太人看耶路撒冷一样。犹太人认为亚伯拉罕 (易卜拉欣) 差点在耶路撒冷将以实玛利 (易司马仪) 的兄弟以撒 (易斯哈格) 献祭,而穆斯林也认为这一幕发生在麦加。麦加的天房克尔白对穆斯林的作用跟耶路撒冷的圣殿对犹太人的作用类似 (例如都是作为朝觐的目的地) 。圣殿和天房克尔白都据说是无可比拟的建筑。祈求者要脱掉鞋子赤着脚进入这两座寺内。所罗门的圣殿是在新年第十天的赎罪日 ( Yom Kippur ) 开创,而在每年的第十天天房克尔白也会焕然一新。如果耶路撒冷对犹太人来说是个如此神圣的地方,不光它的土壤甚至连空气都被认为是神圣的话,那根据中泽西州伊斯兰协会的阿巴德艾哈迈德 ( Abad Ahmad ) 的说法,麦加就是 「那个一提起它的名字便会在穆斯林心中肃然起敬」 的地方。
麦加和耶路撒冷之间的这种类似之处为问题的解决提供了基础,如 Sheikh Palazzi 那样巧妙地写道:
朝拜方向的分开是减少圣地管理方面可能的竞争的一个方法。对那些从安拉那里得到平衡之礼与调和态度的人来说,就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正如没有人愿意否认穆斯林对麦加的完整主权一样,从伊斯兰观点出发 - 虽然有对立的无根据的宣传性声称 - 没有任何合理的神学理由可以否认犹太人对耶路撒冷拥有的这平等的权利。
为支援这观点, Palazzi 指出了在古兰经中几段惊人的但常常被忽略的章节。其中一节 (5:21至23) 引用摩西 (穆萨) 的话劝犹太人 「当进真主 (神) 所为你们注定的圣地 ( al-ard al-muqaddisa ) 」 。另一句经文 (17:104) 是真主 (神) 亲自说的: 「我对以色列人说: 『你们居住这个地方吧』 」 。古兰经2:145说犹太人 「必不顺从你的朝向,你也绝不顺从他们的朝向」 ,这等於承认了圣殿山是犹太人的朝拜方向。 Palazzi 总结说: 「神 (真主) 亲自说耶路撒冷对犹太人的重要性就像麦加对穆斯林的重要性一样」 。
他的分析有清楚的和明智的含意:正如穆斯林统治着一个不可分割的麦加那样,犹太人应该统治着一个不可分割的耶路撒冷。